
拆開信封,毛安普的心咯噔一下,有些動容。
當(dāng)時,一名死刑犯在臨刑前,將一封信交給他,“毛管,明天我的生命就要結(jié)束了,如果有來生,我一定做個好人,謝謝你,祝你幸福。”毛安普,一級警督,公安碑林分局看守所監(jiān)管民警。他明白這封信的分量——那是他和同事們?nèi)找岳^夜的堅忍和付出。一個每天和在押人員打交道的民警,他的內(nèi)心需要強大到什么程度才足以支撐自己?那些高墻內(nèi)的在押人員又是怎么生活的?
寬嚴(yán)相濟 恩威并重
到今年,毛安普的監(jiān)管生涯,已整整20年。他改造在押人員5000多人,陪伴100多名死刑犯走完人生最后的時光。
每一個進入看守所的在押人員,大多會經(jīng)歷緊張、多疑和逃避?!拔冶仨氁屗麄兏械教崱!彼f,當(dāng)一個人感到恐懼時,你哪怕和他們說一句話,都會是他們的精神支撐。
談話室有兩張桌子,民警和在押人員談話時,面對面坐著,安全是安全,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被隔遠了。
毛安普是第一個把桌子分開,和在押人員促膝交談的,“人心都是肉長的,看守所里沒有歧視?!痹谘喝藛T的床位,他親自安排;看到在押人員心情不好,就給加餐;天熱了,提醒他們多喝水小心中暑;在押人員收衣服,衣服掉在地上,就幫著撿起來。
沒有歧視,并不代表放松管理。他巧妙地拿捏著一個“度”:不允許在押人員和他套近乎,不允許和他稱兄道弟,不接受在押人員家屬的示好。
“人性化管理是保障每位在押人員的權(quán)利,但不是遷就,更不是服務(wù)式管理,任何觸犯法律的行為,都將受到嚴(yán)懲?!彼谝粡埣埳蠈懴隆皩拠?yán)相濟恩威并重”八字,“讓每一位在押人員在這里接受教育,感受到法律的威懾力,順利度過訴訟期,出去后不再回來,是每一位監(jiān)管民警最大的欣慰?!?/p>
給死刑犯過生日
并不是每個在押人員,都能理解監(jiān)管民警的這番苦心。
第一次見到張某時,毛安普對他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印象深刻。張某40來歲,2013年因傷害致死罪被關(guān)押,進入毛安普所在的重刑監(jiān)區(qū)。
張某從小進過少管所,后來在廣東因販毒被判刑7年,多次關(guān)押,家里沒人管。這一次,案情重大,他不抱任何希望,厭世、絕食?!按蟛涣司褪且凰?,無所謂?!?/p>
這樣的人,毛安普并不陌生,他知道,這種有自暴自棄念頭的在押人員,總是眼神到處飄,不集中,經(jīng)常嘆氣。他找張某談話,“自己做事自己承擔(dān),既然犯了罪,接受處罰是理所當(dāng)然的,沒有什么好逃避或怨天尤人的?!?/p>
“我知道民警為我好,但我爸媽都沒管過我,你也別管了?!睆埬巢宦牐匀晃倚形宜?,一度拒絕和任何人溝通。
幾天后,張某過生日,毛安普自己拿出200元,買來一個生日蛋糕,并寫了一張生日卡,送給他。那晚,看守所民警和在押人員們一起唱生日歌,鼓勵張某放下包袱,好好改造。當(dāng)生日蛋糕推到張某面前時,他一下子愣住了,“我長這么大,第一次吃生日蛋糕?!闭f完,淚流滿面。
煲一碗藥給迷途人
60來歲的死刑犯老陳,是上海人,他對北方的氣候很不適應(yīng),關(guān)押進看守所后,起了濕疹。
因為年紀(jì)太大,且身體不好,大家一起活動時,老陳喜歡一個人呆著,表情呆滯,尤其是在宣判了死刑后,表現(xiàn)出對生命的無限眷戀和對親人的深深愧疚。
毛安普看出了老陳的心思,允許他每天多曬曬太陽,并叮囑醫(yī)務(wù)室每天給他的衣服進行消毒。經(jīng)請示所領(lǐng)導(dǎo),在家屬探視日那天,給了老陳和家人一次見面的機會。
幾天后,老陳被執(zhí)行死刑?!拔液芨袆?,他把我當(dāng)親人”,行刑前,囑咐法警給毛安普帶回一聲“謝謝”。昨天,毛安普說起這一幕,眼睛紅了,他說,如果在老陳最后的時刻,還不能體會到人間的一點溫暖,他會以怎樣的蒼涼離開這個世界?“他的這一聲‘謝謝’是說給每一位監(jiān)管民警的,我們不能延長在押人員生命的長度,但通過我們的工作可以拓展他們生命的寬度?!?/p>
公安碑林分局監(jiān)管大隊大隊長李強總結(jié)了幾句話:監(jiān)管民警做的是三件事,收押、看守、送人走;說的是三句話,認(rèn)罪伏法、好好改造、重新做人。面對形形色色的在押人員,每一位監(jiān)管民警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孤獨、勇氣和堅毅,“煲一碗藥,給迷途人,為了監(jiān)所安全,為了教育感化每一位在押人員,監(jiān)管民警都在投入著真心和真情,他們是真正的紅燭,燃燒自己,照亮他人?!北緢笥浾咚斡?實習(xí)生閆瑋